赵肃眉峰微聚:“好人家的女子能这么轻易让你碰着?别是什么出身不好的罢?”
“别ี别,我是有事要跟你说,”赵暖现出几分平日里少见的扭捏。“事情是这样的,晚上不是和你们走散了吗,然后我就一个人去逛,结果,嗯,结果碰到了一个女子。”
“爹!”严å世蕃风风火火地闯起来,不料é想看到这个情景,只得把声音压低了些:“爹,裕王府……”
少年夫妻老来伴,临了老了,妻子却有可能要先于自己而走,严å嵩满心悲凉,看着昏睡过去的欧阳氏,手微微颤抖着。
从动机上来说,赵谨自然是嫌疑最大的,可从身份上来说,他是自己的异母弟弟,就算赵肃身居高位,也不可能单凭揣测去定他的罪,更何况他现在无官无职。
再者最重要的是,本没有证据证明那场火就是赵谨放的。
“公子,你受伤了?”
“我正想去找您呢,夫人他们留在铺子那边没回来,大家都平安无事!”
赵肃怒极反笑:“你再不放手,老子就不帮你想法子了!”
“放手!”
族长夫人恍若未闻,亲热地拉过陈氏:“好了好了,我怕你一个人过节无趣,就喊你过来一块儿,这里都是族里的女眷,自家人不必拘束,往日的恩恩怨怨也看在我的面子上先放一边,今日我们只叙家常,不论别的。”
这么一想,抬起头,温婉平静:“夫人,当日我与肃儿别府另居时,您曾说过,从今往后,我们不再是赵家的人。”
赵暖对这个答案很不满意:“要我说,当初如果不是元殊,你现在早就金榜……”
“考得怎样?”赵暖忙不迭问。
赵肃:“……”
这纯粹是小孩子问题了,赵肃朝他拱了拱手:“肃尚要侍奉母亲,就不奉陪了。”
听到赵肃的声音,其他人都抬起头,那ว年轻人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看向旁้边伙计。
这一日他像往常一样来到回春堂,却不见了老掌柜的身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ฐ面目陌生的年轻人,站在柜台后面翻阅账册,其他伙计则围在他旁边。
陈洙推开小院子的木门,就瞧见赵肃靠在藤椅上,一手拿着本论语,一手抓着串了片的竹枝在小火炉翻来翻去,头顶的阳光穿过沙沙作响的叶子铺下斑驳树影,给秋日的北京城带来几分清爽暖意,微风轻轻带起他的衣袖发梢,端的是慵懒闲适,浮ด生偷欢。
“还没进门,就闻到你这香味了!”陈洙凑上前,毫不客气地拿起一旁烤好的片尝了一口。
“又多一个人来分吃,早ຉ知道我就把门落锁了。”赵肃郁闷道,却懒得动上一动。
陈洙感叹:“少雍,你可真会过日子,备考温书也不忘开小灶,谁以后要嫁了你,就有福气了。”
赵肃哈哈大笑:“伯训兄深有感触,不如来当我媳妇儿算了!”
陈洙瞪他一眼:“莫要乱开玩笑,话说回来,你这年纪,差不多也该成亲了。”
赵肃漫不经心:“不急。”
陈洙摇头:“你不急,只怕你娘已๐经帮你订好亲事,只等你金榜题名,就回去拜堂了。”
赵肃把书往石桌上一放,煞有介事:“鞑靼未灭,倭寇未平,何以家为?”
陈洙刚喝进嘴的玉米羹差ๆ点喷了出来:“那你一辈子不成亲算了!”
话虽如此,心中忍不住有一丝窃喜,却为何而喜,陈洙也说不上来,只得寻思转了话题,以免对方发现自己的窘迫。
他眼角余光一扫,拿起桌上的册子,咦了一声:“这是最新า一期的例文荟萃?听说昨日甫一面市就被抢购一空,你怎么买到เ的?”
“问陈大人借的,你若是要,便先拿去看好了。”
不要小看古人的智慧,不要以为明代就没考前参考书,在这本书面前,赵肃再一次深深感受到เ这一点。
所谓的例文荟萃,就是集合了嘉靖朝这几十年来所有的会试题目,包括每一届中了进士的那些人的文章,甚至还有阅卷官的点评,都被收录在里面,每三年大考前就会出版,已经成为坊间最抢手的参考资料。陈以勤素来喜欢收集这些东西,派人早早守候在书局门口,一开张就买到手,结果却便宜了赵肃。
除此之外,市面上还有其他形形色|色,花样百出的考试资料,范文、例文只是最基础的,还有许多加上了批注、解释,方แ便考生更容易理解。
甚至有赌局早早开了盘口,赌明年的会试会从四书五经的哪一本里出题,由于三年前的会试考题是在中ณ庸里取的,所以这次押中庸的人也达到了惊人的数目。
总而言之ใ,江湖很热闹。
陈洙摇摇头:“大学里有几句话我还没琢磨透,回头再找你要吧。”
“也成。”
自从与陈洙“同居”之后,赵肃发现这对自己的学问有了突飞猛进的帮助。
别的不说,就拿四书五经里的基础知识来说,原先赵肃也背得滚熟了,但总觉得还少了点什么เ,与陈洙切磋过之后,才发现自己还是没能做到เ像陈洙那样,随便拿个题目出来,就能洋洋洒洒写上一大篇八股文。
自己的优势在于立论新า颖,有时能ม够语出惊人,但陈洙的优势却在于踏踏实实,稳扎稳打,后者会更讨阅卷官的欢心,因为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喜欢剑走偏锋的考生。
认识到这些不足之后,赵肃老老实实跟着陈洙寅时起,酉时睡,背书,背经义แ,背八股文,增强语感,把基础打好。
运气不可能永远眷顾ุ自己,像乡试那ว样的情形,可一不可再,赵肃从来都没抱着侥幸的心理。
二人正说着,门突然被狠狠撞开,书童赵榕撞撞跌跌跑了进来,满头大汗,神色仓皇。
“少爷,不好了,暖少爷被抓走了!”
赵榕ษ本是赵肃的书童,这段时间赵暖忙着铺子的事情,经常要东奔西走,赵肃便让赵榕过去跟着赵暖,顺便打打下手帮帮忙。
赵肃闻言愕然:“怎么回事?”
“俞大人被罢官,全家流放充军,今日就要启程,那ว俞小姐也在其中ณ,暖少爷心里不忿,跑去大理寺门口鸣冤,结果被抓进大牢了!”
“胡闹!”赵肃拧眉。
刑部员外郎俞彻这件案子,他也略有耳闻,据说是因为得罪了刑é部右侍郎鄢懋ี卿。
鄢懋ี卿是铁杆的严党,帮着严家父子敛财的急先锋,于是结果可想而知了,当然是俞彻倒霉了,不过鄢懋卿下手也够狠,连带他全家都没放过。
只是赵肃怎么也没想到,赵暖居然傻得跑去大理寺闹。他无官无职,一个平头百姓,又怎会被人放在眼里?
陈洙嘴:“被抓去哪里了?如果是顺ิ天府大牢,倒还有转圜的余地!”
赵榕结结巴巴:“听,听说是锦衣卫诏狱!”
赵陈二人脸色大变。
赵肃狐疑:“不可能,锦衣卫是什么来头,怎么有空管他一个闲人!”
赵榕抓耳挠腮,也讲不出个所以然,只说赵暖一个人去了大理寺,他没跟着去,结果等了半天都没见赵暖回来,四下一打听,才知道人已经被进了锦衣卫诏狱。
赵肃觉得赵暖一定是昏了头。
他没见过那女子,更不知道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当然也无法理解赵暖居然会为了一个没见过几次面的女人做出这种事来。
陈洙转头看向赵肃:“……听说锦衣卫诏狱,不是个好地方。”
“……”赵肃脸色铁青,一时无言。
陈洙说的还是轻了,锦衣卫诏狱,何止不是好地方,简直不是人呆的地方,由于锦衣卫有直接拷掠刑é讯的权力,连刑é部、大理寺、都察院也无权过问,当年杨继盛何等硬气,也曾在那里被往死里折磨,何况赵暖一介草民,又有何人管他死活。
“肃少爷,您别ี顾着走神,快想想如何救我们家少爷吧!”赵暖的书童急得快要哭出来。
赵肃缓缓道:“我能有什么办法?锦衣卫诏狱,普通人是进不去的,他得罪的人,是刑部右侍郎,从二品大员,严党的人,我何德何能?”
“那,那可怎么เ办!要是这事情传回去,老爷非得气死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