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肃点头。
赵肃见他如此郑重其事，也有些奇怪：“怎么？”
说话之间，三碟小菜端了上来，连带着一壶清茶，赵肃把三个茶杯摆好，分别斟了茶，才笑吟吟续道：“你看现在严党失势，其他人趁火打劫，落井下石，个ฐ个斗得和乌ไ眼一样，你能够抛却一切职务，避开风头，可不正是因祸得福？”
戚继光见他行止温文儒雅，只当是世家名门出身，却没想到还有这段往事，心道果然是人人都有难处，便叹道：“你也不必伤怀，英雄不问出处，再说你现在已经是朝廷命官，不用再看你那位大娘和弟弟的脸色，他们还要反过来对你毕恭毕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总有否极泰来的时候。”
陈氏身份再低微，那也是自己的母亲，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要说出身低，申时行的身世比他还不堪，可人家以后不也平步青云，可见这还是要取决于自己的努力，所以赵肃对自己身份的问题并不看重，他只是不希望陈氏因此为人诟病。
赵希夷不以为然：“这件事情，族里帮你们作主了便是，否则将来若是让人知道你娘的身份，兴许还会耽误你的仕途。”
赵谨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心里五味杂陈，只觉得阵阵热血涌ไ上脑แ袋，有些头重脚轻。
他这一跪，其他人惊疑不定，待弄清缘由，自然也都要跟着跪下行礼。
自那以后，贺子重四海为家，走到哪里就算哪里，因为ฦ身手了得，也没遇到什么危险。
当年，严å嵩借嘉靖帝之手杀了曾铣，天下人皆引以为冤案，可惜皇帝乾纲独断，没有人敢为ฦ他翻案，曾铣死后，妻儿被流放两千里，王环受曾铣临终托付，不顾自身安危，一路日夜护送，直到曾氏家眷到达流放地，这才一路北上，结果便碰上贺子重。
“也好。”
“毛驴还能ม走多快？”书生笑骂一声。
赵肃一愣：“谁说的？”
不说还好，一提起这个，小孩儿的脸色顿时黯淡下来，依入他怀里，手揽上赵肃的脖子。
二人相视而笑，换了称呼，距离一下子拉近许多。
张居正一笑：“少雍如不嫌弃，唤我一声太岳便可。”
赵肃回过神，第一反应是不信。
以赵肃的来历，早就形成了自己้的世界观和人生观，可戴公望让他看到的，却是后世那个物欲横流的社会所没有的一种神——读书人的风骨和气节。
话题一打开，氛围就逐渐轻松起来了，众人也都开始天南地北，无所不聊。
潘允端不以为然：“一个小小的知县，怎能和座师相提并论？”
公布完榜单之后，礼部会代天子设琼林宴，犒劳读卷官们和新科进士，这时候赵肃他们四人要穿着大红袍，跟着鼓乐骑队穿过街道，在全北京城男女老少的注目与欢呼声中去赴宴，这是作为头四名的福利，但赵肃骑在高头大马上，却觉得自己有点像马戏团里被围观的动物之一，还得摆出个笑脸左右作揖，像陈洙得了二甲第二，就可以跟着其他人先行到礼部那边，而不必跟赵肃他们似的游街。
接下来是二甲第一的名字公布，叫余有丁。
“嗯。”赵肃的神情柔和下来，弯腰探入车厢，伸手。
这时候呼呼大睡的小屁孩翻了个身，揉揉眼睛，表情迷迷糊糊的。
严世蕃等得不耐，直接把折子抢过去，一目十行看完，大吃一惊：“爹，这折子不是被我们压下了吗，这是皇帝ຓ给你的？”
严嵩看了他一眼，却把手中的折子递给鄢懋卿。
皇帝不待见儿子，连高拱和陈以勤也是前几年才进了王府讲学，所以老爹不能ม指望，裕王和李氏原本早就商量好了，打算等赵肃得了功名，就请高拱上疏ຕ让他来裕王府当将讲官，专门教授小世子。
嘉靖不悦：“朕又没问你，让他自己答。”
借他这个无名小卒，再除掉高拱。
牵出高拱，背后的裕王自然也跑不掉，连带徐阶也会被连累。
远不如以前利索ิ，很多事情都是严å世蕃在背后张罗，要是严世蕃一走，只怕严党这边就要出岔子。
但到了明朝，这个招数就行不通了，因为ฦ明朝律法规定，“内外大小官员丁忧者，不许保奏夺情起复”，也就是说你爹娘死了，该守孝就守孝去，不管位高权重都要走，不准用夺情这个借口。
在他后面，还有很多人在奋笔疾书。
赵肃画完头像，交了卷子，收拾好笔墨行李，离开贡院。
当然，几乎不可能并不等于完全不可能。
不一会儿，就轮到他们了，赵肃写好自己的名字，那边已经有几个人专门侯在那里，等着搜举子的身，以防有人夹带作弊的资料进去。
赵肃被他弄得痒痒。“一会儿别怪我咬人了啊！”
对待这种小朋友，打不得骂不得，赵肃皮皮道：“不好意思啊，今天出门，忘了带耳朵，听不见您老喊啥。”
他抱着膝盖缩在墙角处，听着铁链镣铐在地上缓缓拖动的声音，远处传来凄厉的惨叫，心也跟着颤抖起来，周围冷入骨，墙头上的烛火忽明忽暗地摇曳，带来日夜不分的鬼魅感，在这种连苍蝇也飞不出去的地方แ，到处弥漫着绝望的气息。
锦衣卫诏狱。
陈洙刚喝进嘴的玉米羹差点喷了出来：“那你一辈子不成亲算了！”
陈洙摇头：“你不急，只怕你娘已经帮你订好亲事，只等你金榜题名，就回去拜堂了。”
裕王笑道：“酒易伤身，多喝不好，今夜便喝杏仁茶吧。”
四碗杏仁茶放在那里，还冒着微微的热气。
赵肃接过糖葫芦，递给小娃儿，顺道捏了捏粉嫩的豆腐脸。
“三文钱，我买一。”
父子俩温情脉脉的互动被不解风情的陈以勤打断了：“王爷，事不宜迟，既ຂ已决定，便即刻๑分头行动罢！”
裕王还想说让我再考虑会，可视线所及，几个人都在等自己下决定，殷殷期盼的目光让他到เ嘴的话只好硬生生拐了个弯，差ๆ点呛住：“咳咳，那，那好吧！”
“那我先去和戚继光借亲卫。”赵肃匆匆抛下话，转身就走。
裕王连忙喊住他：“少雍，多借两个啊，里危险，太少人顶不住的！”
赵肃脚下一个ฐ踉跄，回过头，哭笑不得：“王爷，人一多，门守卫还当我们要去逼呢，到时候别说进，只怕在第一道门禁的时候就会被拦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