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子重突然道:“折柳亭。”
“赵吉,你在后面拖拖拉拉作甚呢?”
张居正一愣:“老师的意思是?”
赵肃听完,半晌无语。
人都是爱听好话的,位高权重者也不例外,只不过说话的对象眼光越高,就越要说得不着痕迹。
赵肃微微一笑:“京城的冬季要比南方长些,长夜漫漫,冰冷刺๐骨,可无论再怎么长,冬天也终有一天会结束,到时候春回大地,一切就都重见光明了,大人不必忧心。”
“太岳啊,为师做错了……”他慢慢坐直了身体,微微自嘲道。
赵肃略๓呆了呆。
赵肃眨眼:“给你找点事情做,免得你到那里一瞧见热情洋溢的苗女,便忘了师弟我了。”
众人看着他离开,都面面相觑,一时作声不得。
两人又闹了一会儿,赵肃才敛了笑容,低声道:“小师兄,你一定要平安归来。”
赵肃思绪飞转,片刻定神,恭谨道:“回陛下,昔时阳明公创心学,毕生知行合一,为国尽忠,以此论,若忠于陛下,忠于国家就是王学门人,那ว臣便是王学门人。”
“二甲十五……这个名次谁定的?”
在他看来,赵肃能ม到殿试这一关,得个进士出身已๐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裕王一直属意让赵肃来当小世子的老师,最难得的是小世子也喜欢他,这样的人,现在不交好,还要等到เ什么时候?
首先,题是皇帝亲自拟的,或者皇帝偷懒,会让几个ฐ亲信大臣都写几道题,他从中选一道出来,很不幸,今年的殿试,因着之前的会试舞弊案,嘉靖皇帝来了点兴趣,所以亲自拟定的题目。
他又把所有的细节都想了一遍,确认自己算无遗策,这才稍稍平静下来。
“裕王殿下进为你说情,皇上同意不再追究,说要等殿试之日,试试你的真功夫,便知你有没有作弊,你睡了两天了,今早高大人和陈大人都派人来探问过,裕王殿下让你好好养伤。”
朱翊钧出生那会儿,他还挺高兴的,毕竟这是唯一的孙子,不仅亲自赐名,也送了一堆赏赐到裕王府,但祖孙俩见面的机会还是微乎ๆ其微,自朱翊钧记事起,也就是过年的时候进觐见了两回。
“你这子就是太冲动了,所以严世蕃才会处处看你不顺眼,这次是我被他盯上,你就省点力气,免得到时候也被连累。”徐阶苦口婆心,诚挚道。
赵榕是花了二两银子在酒楼买了所谓的考题,但那与自己没有关系,后来考场中ณ途也换了考题,赵肃
严嵩道:“当时考题泄露范围甚广,兵马司的人查了几天,都查不出结果,倒是高肃卿换了考题,这
父母去世,子女守孝,这是天经地义的,纵然身为ฦ朝廷官员也不能例外。这样的话,你就要回家守孝
天气乍暖还寒,然而枝头已经微微露出春意,不再是光秃秃的枯枝,阳光透过云层铺洒下来,泛着懒洋洋的暖意。
赵肃不由á笑出声来。
高拱摇头:“这事情如果我们有责任,推荐我们的他也逃脱不了,他不会这么蠢的。”
“没想到少雍年纪轻轻,说话就这么เ稳重有分寸。”对方朝他眨了眨眼:“话说回来,你真认识两位主考吗?”
“小世子,我们很快就可以回去了,再忍忍!”收到赵肃求救的信号,冯保赶紧过来帮忙哄,朱翊钧渐渐止了哭声,趴在赵肃身上,睫毛上还挂着泪珠,鼻子一抽一抽的。
而赵肃与裕ษ王府诸人相识不过短短时日,便能在裕王府进进出出,连向来眼高于顶的高拱,对他也刮ุ目相看,与这样的人相交,自然有利无害。
徐阶是铁杆的王学门人,而赵肃因为ฦ戴公望的缘故,自然也归于王学门下,这些年他没少花功夫在这上面,投其所好,也哄得徐阶十分开心,二人相谈甚欢,徐府的管家鲜ຒ少看见自家老爷对一个籍籍无名的后生如此捧场,甚至已经吩咐下人,今天午饭准备多双碗筷了。
主要还是因为赵肃身无权势,刘守有绝对不可能为ฦ了他去得罪鄢懋卿,能跟他解释这么多,也完全是看在戴公望的面子上。
神情严肃,怨气很深。
“还没进门,就闻到你这香味了!”陈洙凑上前,毫不客气地拿起一旁้烤好的片尝了一口。
赵暖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涨红脸道:“当然是认真的,其实这不是我第一次见到她了……反正这位俞小姐,我非娶不可。”
不赏吧,面子上说不过去,赏吧,实在拿不出东西来,总不能指着厅里的摆设对他说,你随便挑一件走吧。
但严嵩听完,只是久ื久地沉默。
漫天要价,落地还钱,他欢天喜地说:“那我要一!”
说来也算陈洙好运,当初他被赵肃甩下,不久又大病一场,延误了返乡的时间,恰好避过倭寇来犯,等到他回来的时候,外患早已平息。
明朝武官地位并不怎么เ高,就算打了胜仗,功劳也未必落到你头上,就算落到你头上,封赏也不可能丰ถ厚到哪里去,还时时刻刻都有被拿去当灰的危险,朝廷里派系复杂,一旦哪方แ落马,对手最先拿来开刀的,往往就是武将。
乍见儿子,陈氏大喜过望,复又心疼地看着他染血的手臂,忙着人拿伤药过来。
当然最好的办法,是阻止倭寇入城,否则生灵涂炭,不堪设想,别说他那个ฐ小本经营的铺子做不下去,这长乐县数万百姓的生计,也要毁于一旦。
赵肃使了个眼神过去。
赵暖急急停下,脸色煞白,抓着他的肩膀大口喘气。
“有的,恭喜诸位夫人了,这回族里有两ä位少爷中榜,一位唤赵襄,乙科四十五名……”
戴公望赞许:“你能想到这一层,已经很不错了,这其中还有另外一个ฐ缘由,皇上是想借此事,来试探徐阁老和严å嵩的反应。”
赵暖恨铁不成钢:“少雍,你什么เ都好,就是心太软了!”
贺子重嗯了一声:“他说教主死了,其他人去了漠南投靠俺答。”
那ว应该就是白莲教无疑ທ了。
自己้居然到เ白莲教“分部”走了一遭,又毫发无伤地跑出来,如果对方แ知道他是朝廷命官,李自德肯定就不会这么เ轻易放走他了。
赵肃想了想,拿出纸笔,写了一封信给张居正,把这件事情告诉他。
他知道张居正一定会转告老师徐阶的,到时候他们如何处理,就不是自己所能过问的了。
多了一个身手了得的贺子重,赵肃他们接下来的行程十分顺ิ畅,贺子重正式被雇佣成为赵肃的随身侍卫,月钱是书童赵吉的两倍,贺子重对此没有丝毫异议,既没感激也无失望,赵肃后来才知道,这个人看起来沉默寡言,一副神秘高人的风范,其实就是一弦。
贺子重其实也非常好养,对吃的用的都没什么讲究,甚至席地而眠也不会有意见,对赵肃的要求无条件服从,对赵吉的各种聒噪废话采取无视态度,当然,赵肃也不会提什么过分的要求。
三人从河南一路南下,到了江西境内,忽然下起鹅毛大雪,连着几天,道路被阻,难以前行,赵肃只好就地安顿下来,在客栈里停歇几天,眼看着就要过年了,客栈里满满全是归心似箭的客商和游子,大家聚在一起取暖,顺便打探消息,只不过行商们坐在左边,几名年轻书生却坐在右边,自成一桌,颇็有点泾渭分明,生怕沾染上铜臭的意思。
很不巧,赵肃他们正好坐在中间。
商人走南闯北,消息自然灵通得很,不一会儿便说起北边鞑靼人的事情,说他们嗜杀成,连婴孩都不放过,又说他们前些时候才被打跑,估计有好一阵子不敢来了。
赵肃发现贺子重并没有听得很认真,脸上带了种漫不经心的神色,他把自己面前那盘牛吃完了,又把目光移到赵肃面前那一盘,表达着无言的诉求。
“你去和掌柜要点酒吧,天气冷,正好暖暖身子。”赵肃把自己้那盘牛也推到他面前,一边道。
贺子重点头,起身走了。
赵吉凑过来,在赵肃耳边嘀嘀咕咕:“少爷,你说这人是不是有点蠢笨,这一路上我没少和他说话,可他都不怎么搭理我,有时候还答非所问的。”
“你当谁都和你这么เ成天叽叽喳喳个没完?”
赵肃撕下一块馒头送入嘴,悠悠道:“苏东坡说,人生识字忧患始,姓名记可以休。有时候,知道越多,牵绊就越多。贺子重既不蠢,也不笨,他只是心中ณ没什么เ烦恼,也没有其他人对功名利禄的追求,他的生活也很简单,正所谓无欲则刚,有容乃大,这样反倒可以心无旁骛地练武,懂吗?”
赵吉摇头。
“那就回去多翻翻书,可别和别ี人说你是我书童,少爷丢不起这个脸!”赵肃没好气。
他一抬头,对上贺子重黝黑的眸子。
“你刚才说的,我都听到了。”
他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久ื得让赵肃以为他悟出什么人生哲理了,然后才听到他慢吞吞道:“苏东坡是谁啊?”
贺子重的音量不小,赵肃还没接话,旁边便传来几声哂笑。
循声望去,却是几个书生那一桌,他们都听见了贺子重的话,脸上露出讥笑轻视的神色。
“鄙,鄙,竟连东坡居士都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