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慎羽脸上露出一丝难堪，闷哼一声，振了振衣袖，没再吭声。
赵慎羽轻咳一声：“子恪，话不是这么说，他毕竟是你的兄长，如今又是朝廷官员，不可不敬。”
赵肃莫名其妙：“？？？”
两人大眼瞪小眼。
徐阶慢慢道：“再过几天，就是三月了。严嵩腿脚不好，每年三月，乍ๅ暖还寒之际就会犯病，届时必然告假在家，没有他在陛下面前晃悠，弹劾的事情才能事半功倍，所以，折子等几天再呈上去也无妨。”
徐阶看着这个自己一手栽培起来的门生眼里多了赞许之色：“能当机立断，才是成大事的本，你有这份魄力，很好……只不过，之ใ前我们已๐经失败了太多次，所以这次一定要一击即中，决不能失手。”
徐阶对他这种恭谦的态度很满意，对方虽然踏上裕王府这条船，可并没有仗恃生骄。“陈以勤是你的房师，又与你一同在裕王府共事，情份非比寻常，这点人尽皆知，若是陛下将大位……裕ษ王作为储君，陈以勤是潜邸旧臣，十有是要入阁的，届时你是他的孙女婿，不免会落人口实。”
赵肃微微一笑，语气诚挚：“阁老言重了，家师曾经说过，也许您不是本朝官职最高的人，却必然德望最高，晚辈能得您指点，不知是几世修来的福气。”
张居正忙道：“老师没有错，您一心为国，想趁严党下台之ใ际涤荡吏治，是敌人太狡猾了……”
眼皮动了动，徐阶的面色淡定如初，仿佛不受现在外头流言蜚语的影响。
元殊见他不肯说，也不再多问，就答应下来。
这种古怪的要求显然是元殊意想不到的，他很诧异：“你要这些作甚？”
元殊本还想打他的手顿在半空，慢慢地落下来，抚在他的头发上：“……我尽量。”
元殊不放手，越发加大力道，看到对方疼得唉唉叫，不由心情大快：“连老师都被你蒙骗了，居然还说你内秀纯良，我看你就是个芝麻陷包子，小世子被你教的，将来指不定青出于蓝，到时候你就知道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
他还在祈่祷皇帝赶紧看完走人，冷不防嘉ล靖的声音又响起来。
但这些人，有几个是严å家点了名要上榜的，又有几个是提前走了袁炜的门路，本来都被排在较前的名次，结果被皇帝ຓ这么一搅和，全黄了。袁炜暗自叫苦不迭，但这本来就是皇帝的权力，谁也不敢开口拂了他的兴，何况是这么เ位难缠的主儿。
其次，中书官誊抄考卷的时候，需要由太监从旁้监督，当然了，这两个ฐ人要是想泄露考题，一起勾结起来也是有可能ม的，但是在殿试之前，无论是抄写的还是监督的，都要被限制自由，一直等到殿试开始之后才能出来。
如果说前面的乡试、会试都能ม作弊的话，那么到了殿试这一关，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那我的手……”
赵肃摇头，喘了口气，问：“我怎么出来的，事情如何了？”
郭朴闻言也动了感情，这些年内阁的人来来去去，反对的早就被逐走了，要么就是依附严嵩父子的，要么就是不敢吭声的，徐阶虽然没有明着和严嵩作对，但暗地里也保下不少人，连自己也是因为这样，才能继续留下来。
郭朴被他说得一口气上不来，直翻白眼：“敢情我这是替别ี人白着急了？”
事儿做得高明，等于将这起谋挫于无形了。”
于是便问：“上回舞弊的事情处理得如何了？听说高拱重新出题，那些舞弊的举ะ子抓起来没有？”
大病初愈的朱小朋友难得安静几天，挨着赵肃，听他讲故事。
放榜的那一天，赵肃正在裕王府，陪着朱翊钧。
首先，考题事先泄露了，很多人都买了，说明泄露范围极广，在酒楼这种地方，也很难追查到始作俑者。
“会不会是，徐阁老？”他凑近了低声问道。
旁边有个ฐ人被人群推了一下，往这头踉跄倒了过来，赵肃眼明手快，扶了他一把，让对方得脑袋幸免于撞到เ树干上。
“肃肃，我要回家……”小屁孩嘴巴一瘪，呜咽着哭了起来，泪水鼻涕全沾在赵肃的衣服上。“我要回家！呜呜呜……”
赵肃眼见气氛差不多了，便道：“阁老，实不相瞒，今日我出门前，还受了一人的嘱托，他让我来向阁老道谢。”
两人相视而笑，些许陌生隔阂也随之消散。
赵肃忍住笑：“我本来就瘦骨嶙峋的，肥点也好啊，殿下您说呢？”
朱翊钧盯着他，一字一顿道：“言、而、无、信，食、言、而、肥！”
顿了顿，又道：“她的人很好，很爱笑，又有善心，她爹虽然是当官的，可素有清名，他们家没多少余钱，她也不像那些娇็滴滴的千金小姐……”
“你是认真的？”
兴许是年纪太大了，他毕竟已经过了八十，是别人眼中的耄耋之龄，又兴许是因为发妻的病重，让他近来觉得越发心力交瘁，也越发地想息事宁人。
严世蕃也不着急，一句一句，慢慢地说完，给自己้老爹足够的反应时间。
时值秋高气爽，闽江上帆影点点，岸边丹桂怀香，纵然送别，也令人凭添豪气憧憬。
这回乡试，长乐县把头两名，杨汝辅又拒敌有功，简直是双喜临门，连京里都发来嘉奖令，如无意外，可以想见今后几年的仕途都很平坦，杨汝辅春风得意，现在连走路都带飘的，只差没在背后生出两翅膀来。
赵肃本就只是过来看看，见众人都无恙，也就放下心了。
“怎么เ受伤了？”
赵暖心领神会，又把事情说了一遍，当然，隐下了他们曾向闽侯与长乐两地知县禀报过的这一段。
“哦？何事？”
其中一位女眷喜极而泣，双手合什：“老天保佑，襄儿中ณ举，我们家可算是出头了！”
族长夫人忙道：“结果如何，我们赵氏子弟可有人中？”
看到他，就想起老师戴公望，赵肃也有无数的话想说，却都噎在喉咙里，只觉得心头微酸。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可怜老主人……要不今年说不定还能在一块儿过年……”戴忠抹掉眼泪，又笑道：“瞧我这张嘴，大过节的说这些作甚！夫人在里头等着了，快快进去罢！……咦，这位是？”
他探头一看，注意到站在后面，明显不似仆人的贺子重。
赵肃笑道：“这是我朋友，贺兄，咱们进去见见我娘吧？”
贺子重点头：“我没娘，正好见见。”
一句话说得面无表情，又正儿八经，让赵肃忍不住想笑，戴忠和其他人却明显不适应这种风格，闻言齐齐呆滞。
啥叫你没娘，正好见见？难不成见了就是你的娘了？
陈氏见了赵肃，自然是极高兴的，高兴得有些说不出话来了，只会拉着他上下打量，眼里泛着泪光。
在这个世上，她是唯一真心对自己好，不要求回报，无怨付出的人，这就是母亲。
“娘。”赵肃平息了一下心情，撩起袍角，跪下磕头。“孩儿不孝，三年都没回过家！”
“起来起来！你这是作甚！”陈氏擦了擦眼角，一把揽住他。“回来就好，你是在为国尽忠，为皇上做事，这点道理娘还是懂的，看你都瘦了许多！”
赵肃汗颜：“那ว是因为儿子身量拔高了。”
陈氏笑道：“那前几年我帮你做的那些衣服鞋子指定是穿不下了。”
赵肃扯过他身旁的贺子重介绍：“这是我在路上碰到เ的朋友，救过我，他无处可去，我便让他跟着一起来了。”
贺子重一脸严肃：“大娘好。”
陈氏先是含笑点头，忽而一惊：“救过你？你还遇见过危险？”
赵肃自知说错话，忙扯开话题：“娘，我可一天没吃饭了，饿得很。”
仿佛为了应和他的话，贺子重的肚子适时发出一阵咕咕声。
众人忍俊不禁，陈氏忙笑道：“快快入席，饭菜都备好了！”
陈氏虽然是女眷，可赵家人少，没那么多讲究，贺子重是晚辈，戴忠又早被视为家人一般，连同赵吉在内，七人便都围成一桌，这里头还有两人，一个是伺候陈氏的，一个是帮忙做些杂活的，都是买来的奴婢，无家可归，除此之外，其他人被放了假回家过年，到正月十五才回回来。
远处爆竹声不时响起，在静谧夜中分外鲜ຒ明，家中四处都贴着春联年画剪ຘ纸，灯笼辉映着红色，欢喜洋溢，令人觉得温暖。
陈氏一边给他们夹菜，一边听赵肃说这几年来的经历。
赵肃自然是捡有趣的说，那些官场上的轶闻，京城的繁华，贺子重闻所未闻，也听得分外认真，有时候居然还能从中听出赵肃说的笑点，和大家一起笑起来。
他虽然木讷，却不是愚笨，李自德因为他有利用价值而对他笑脸相迎，还有眼前这些人待他真心的热情，他都能分辨得出来。
热腾腾的饭菜，赵肃的笑容，陈氏劝他多吃点的声音，甚至是戴管家的咳嗽声，都让他觉得留恋，贺子重也说不清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只觉得心里头像是有种东西汩汩流遍全身，暖洋洋的，就像练功打拳到了佳境的那种滋味。
手里筷子夹菜的动作未停，贺子重面无表情地想：要是天天这么过就好了。
除夕是要守岁的，所以大家都不像平时那么早歇下，吃完饭，贺子重和赵吉到เ街上去玩了，赵肃则陪着陈氏到后院散步，过了半个时辰，远远地便听到门口传来赵吉的声音，像是在指挥贺子重做什么。
等看到他们的时候，赵肃就愣住了。